从“寄奴”看“奴”的人称用法
何伟
辛弃疾作词善于用典，《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上阕有一句即用了宋武帝刘裕的典故，“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课本注“寄奴”，南朝宋武帝刘裕的小名。刘裕的祖先曾由北方移居京口。刘裕在京口起兵，最后建立政权。
我们通常以为，奴在古代常常泛称奴婢，为什么刘裕小名起“寄奴”这个低贱的名字呢？
据沈约《宋书·符瑞（上）》载：“宋武帝居在丹徒，始生之夜，有神光照室；其夕，甘露降于墓树。皇考以高祖生有奇异，名为奇奴。皇妣既殂，养于舅氏，改为寄奴焉。”
其实，奴，在魏晋南北朝时期，常见义并非“奴才”，而是作为人称代词使用。
1．尊长对卑幼者以及夫妻间的昵称。如：(1)兄称弟。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德行》：“谢奕作剡令。有一老翁犯法，谢以醇酒罚之，乃至过醉，而犹未已。太傅时年七八岁，着青布绔，在兄？边坐，谏曰：‘阿兄，老翁可念，何可作此。’奕于是改容曰：‘阿奴欲放去邪？’遂遣之。”清梁章巨《称谓录·兄称弟》：“盖晋世人通称弟为阿奴尔。”(2)父称子。《北史·麦铁杖传》：“将度辽，呼其三子曰：‘阿奴！当备浅色黄衫。吾荷国恩，今是死日。我得被杀，尔当富贵。’”刘义庆《世说新语·容止》：“王敬豫有美形，问讯王公，抚其肩曰：‘阿奴，恨才不称王！’”(3)祖称孙。《南史·齐纪·废帝郁林王》：“武帝临崩，执帝手曰：‘阿奴，若忆翁，当好作。’”(4)夫妻互称。《元诗纪事》陈衍注：“《滇载记》……私语平章曰：‘我父忌阿奴，愿与阿奴西归。’”郁达夫《过兰江》诗：“阿奴生小爱梳妆，屋住兰舟梦亦香。”
2．对自己的谦称，男女自称。蒋礼鸿《敦煌变文字义通释·释称谓》：“奴，第一人称代词，和‘我’相同，男女尊卑都可通用。”《王昭君变文》：“异方歌乐，不解奴愁。”宋计有功《唐诗纪事》卷二：“何处是英雄，迎奴归故宫。”《宋史·陆秀夫传》：“杨太妃垂帘，与群臣语犹自称奴。”孔尚任《桃花扇·拒媒》：“奴是薄福人，不愿入朱门。”
其他如：东晋王劭的小字“大奴”,谢石的小字“石奴”,桓嗣的小字“豹奴”,孙腾的小字“僧奴”,周谟的小字“阿奴”,陶落的小字“胡奴”,冉魏、石闵的小字“棘奴”(以上《世说新语》、《晋书》),陈后主叔宝的小字“黄奴”(《陈书?后主纪》),唐高宗李治的小字“雉奴”(《唐书?太宗诸子濮王泰传》)等。而以刘裕“寄奴”最出名而常被引用，如陆游《书陶靖节桃源诗后》：“寄奴谈笑取秦燕，愚智皆知晋鼎迁。独为桃源人作传，固应不仕义熙年。”章炳麟的“雪中原之涂炭，光先人之令闻，寄奴、元璋之绩，知其不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