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愁诗，创意无限
四川省绵竹中学 龚志华
古今愁诗，成千上万，不仅内容有别，而且写法迥异。
王先林先生在《与尔同销万古愁》中有这样一段话：
“愁”出身“寒门”，有诗句记载：“佳节清明桃李笑，野田荒垅自生愁。”并且它抛头露面时仪式也极其简单，从不讲究，“凝眸处，从今更添，一段新愁。”
“ 愁”身材修长，大约有三千丈吧。有诗为证：“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江水添将愁更满，茫茫直与长天远”。
“愁”的身材也很迷人，苗条得很。要不秦观怎么会说“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呢？
“ 愁”虽然苗条，甚至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它吹跑，但愁的密度大，“柔肠一寸愁千缕”，就连“闲愁也似月明多”，“便做百江都是泪，流不尽，许多愁”。
不仅如此，“愁”还有重量，李清照就很有体会，“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愁”如流水一般有质感。唐代著名诗人李煜就曾“夸奖”它说：“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清代诗人叶燮也说：“客心如水水如愁，容易归舟趁疾流”，“离愁渐行渐无穷，迢迢不断如春水”，看来的确如此。
“愁”的声音也称得上宛转动听，又有诗为证：“窥人鸟唤悠扬梦，隔水山供宛转愁。”
“愁”还比较有韧性，它坚韧不拔，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你想借酒浇愁吧，它偏偏“举杯消愁愁更愁”。你想剪也剪不断，到最后反而搞得更乱，“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
“愁”还有形象代言人，她们就是丁香，眉儿和芭蕉。李商隐“芭蕉不展丁香结，同向春风各自愁”，李璟“青鸟不传云外信，丁香空结雨中愁”，柳如是“忆从前，一点东风，风隔着垂帘，眉儿愁苦”，看到她们，就像看到“愁”一样。（注“愁”加标点，为笔者所加）
王先生从广度上谈了古人对“愁”的不同刻画。
下面笔者从“点”上谈谈古今诗人对“愁”的个性化表现。
两个“点”，一是李清照的《一剪梅》，内容如下：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一剪梅》作于李清照和丈夫赵明诚远离之后，寄寓她不忍离别的一腔深情。上阕主要写她的独居生活，写她从昼到夜一天内所作之事、所触之景、所生之情。下阕主要写她的内心独白，表达她寂寞孤独的相思之情。
词的上阕寓情于景，寄情于事，起句“红藕香残玉簟秋”领起全篇，“ 红藕香残”写户外之景，“玉簟秋”写室内之物，对清秋季节起了点染作用。全句设色清丽，意象蕴藉，不仅刻画出四周景色，而且烘托出清照情怀。意境清凉幽然，颇有仙风灵气。花开花落，既是自然界的现象，也是悲观离合的人事象征；枕席生凉，既是肌肤的触觉，也是凄凉独外的内心感受。词的下阕转为直接抒情，以独白方式展开。
整首词在写愁时，并不直接倾吐，而是通过周围环境和自己的感情变化来反映。如词的上阕用“红藕香残玉簟秋”写衰秋，引发愁思，再写怅惘云天急盼锦书，再写“月满西楼”，清照的孤独相思之情顿出，直到“花自飘零水自流”句，相思之情已经成为清照胸中汹涌的悲苦。而清照自己也被愁思折磨得流徙无定，忽而由室外走进室内，忽而又从室内步出室外，愁思忽而“才下眉头”，旋又“却上心头”。
清照这首愁词有何创意呢？应该说，写思夫之情的词，在宋代中为数不少，但这首词在艺术构思和表现手法却匠心独运，成了一篇特别的流传到今天的杰作。具体来说，有如下不落俗套之处：
1、词中表现的爱情是纯洁的，心心相印的，它和一般的单纯思夫或怨其不返大异其趣；
2、清照大胆讴歌自己的爱情，毫不扭捏，更无病态成分，既像蜜一样的甜，也像水一样的清，磊落大方，它和那些卿卿我我、扭捏作态的爱情，泾渭分明。
3、清照的语言大都浅俗、清新、明白如话。这首词也不例外。但它又有自己的特点，那就是在通俗中多用偶句，如“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才下眉头，却上心头”等等，既是对偶句，又浅白易懂，读之朗朗上口，声韵和谐。若非铸词高手，难以做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