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价诗歌,其中一个重要的标准就是语言要简练,内涵要丰富。把丰富的情感、醉人的意境凝聚成简练的语言。诗歌练字首练动词,因为动词具有“以最小的面积,表达最大的思想”的特点,不炼动词,炼字艺术就会黯然失色。
例如孟浩然《望洞庭湖赠张丞相》“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中“蒸”“撼”两字。云梦之地,好似氤氲在湖水的滋补养育之中,显得那样草木茂盛,郁郁苍苍,“蒸”字写出了湖水的浩渺无边与丰厚的蓄积;“撼”字衬托湖水的彭湃动荡,整个岳阳城好像在洞庭湖水中瑟缩不安的摇动。两个字既写出了湖的平阔,又写出了湖的声势,可谓千秋妙笔,化腐朽为神奇,增强了诗歌的表现力、感染力。
再如李商隐《端居》“远书归梦两悠悠,只有空床敌素秋。阶下青苔与红树,雨中寥落月中愁。”这是作者远游他乡时思念妻子而作。“端居”即“闲居”,“素秋”即“清秋”。首句写诗人离开家乡和亲人已经很久了,得不到家人的音讯,收不到妻子的来信,盼家书而不至、觅归梦却不得,寂寞的清秋之夜,思念亲人的伤感之情充裕心中难以排遣。次句“只有空床敌素秋”的“敌”,是“敌对”之意,突出“空床”与“素秋”默默相对的凄清苍凉。空床尚难敌清秋,身处异乡的游子又怎能敌得过内心的清冷凄凉?苦盼家书不至的寂寥愁苦之情本已令人难耐,清秋之夜,半夜醒来,独寝空床的诗人还要承受“素秋”的清寥凄寒,忍受难以言状的心灵深处的凄怆悲凉。诗人巧炼动词“敌”,含义深远隽永,形象传达出心中无限的悲苦苍凉之情。
除此之外,“炼字”还可以达到以动衬静、以乐衬哀的效果。如王维《山居秋暝》“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照”字写秋月朗照,分外皎洁, “流”字写山泉叮咚,流水潺潺。两句以明月朗照和清泉流淌的“动”反衬“空山”的清幽宁谧,动静结合,意蕴美妙。杜甫《春望》)“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花因“感时”在溅泪,鸟为“恨别”而惊心,以花、鸟这些自然之物的特殊反应来表达诗人内心感受,以乐景衬哀情,比直抒胸臆的意味更浓郁,效果更强烈,哀情更哀伤。
需要强调说明的是,成功的炼字都是和炼意紧密结合在一起的,炼字必须以炼意为前提,只有切合题旨,适合情境,炼出来的字才具有美的价值。
诗歌的语言是一种不被概念和逻辑性所局限的特殊语言,灵活而富于弹性,这使得诗歌的语言具有跳跃性。因为受篇幅字数的限制,诗词作品需要精炼,这就要求作者凝练和简化语言,把关键词找出来,进行合理的排列组合。因此诗词作品中的语言就具有了跳跃性,但是这种跳跃性必须是合理的,要围绕主题和合理的思路为前提,故意留下逻辑空白或意义空白,给读者驰骋想象留下了开阔的领域。
例如李煜的《虞美人》,前句“春花秋月何时了”写眼前之景,是实写,后句“往事知多少”写对往事的回忆,是虚写。“昨夜小楼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前句是写实,后句又是对往事的回忆,意象跳跃性非常大。这种跳跃拉长了物与物之间的距离,从而形成了一个广阔的审美空间,由眼前之境而思故国,便产生一种故国凄凉、物是人非之感。这种意象的跳跃给人以丰富的想象空间,让读者更能体味诗中所包含的无限感慨。
诗的主要任务是抒情,这就使诗歌语言具有抒情性的特点。有时直抒胸臆,如杜甫《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直接抒发诗人博大的胸襟和崇高理想以及炽热的忧国忧民的情感。有时借景抒情,如欧阳修的《踏莎行》“草薰风暖摇征辔,离愁渐远渐无穷”,以芳香的青草、和暖的春风这些乐景反衬词人无穷的离愁别绪这一哀情。
历来诗人们都喜欢用含蓄的方式表情达意,没有一个字道破情感,但情感却被表现得淋漓尽致。所写似乎与己无关,但是诗中始终洋溢着自己强烈的情感,并且具有很强的感染力。例如朱庆余的《近试上张水部》: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字面上看是写洞房天明,新娘梳妆打扮后,含羞征求丈夫的意见。实则是诗人临考前,怕自己的作品不合主考官的要求,因而小心翼翼地作诗讯问。这种意愿不便直说,就换一副笔墨,含而不露,真的是称得上“不著一字,尽得风流”啊。
另外,为了符合声律的特殊需要,诗人们不得不在语序、词性上作一些变通,所以“诗家语”在语法上还表现为改变词性、省略内容、颠倒语序等,主要目的是建立格律以造成音乐美,给读者留下艺术想象和再创造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