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诗歌层次段落的对比
欧阳修《生查子?元夕》:“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满春衫袖。”
该词为伤感怀旧之作,于今昔悲欢的镜头对比中感慨岁月流逝、美好难驻,抒发了追忆旧日欢恋的失落与孤独。上片镜头回忆昔日元宵佳节欢愉幸福的月影柳下幽会,两情相悦、朦胧清幽、婉约柔美;下片镜头感慨今日景物依旧的元宵佳节沮丧伤心的燕子楼空、物是人非,伤情难掩、怨叹难止。昔盛今衰、哀乐迥异的两相比较,“人有悲欢离合”的宿命怅惘凄凉、清冷无奈自在其中。
五、诗歌隐喻蒙太奇
诗歌通常是通过画面镜头的“比、兴”处理而得以实现其暗示象征寓意的。
《诗经?汉广》首章“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兮,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以乔木之不可依托画面与汉水彼岸游女之不可求镜头并列比兴,在浩渺迷茫、一水相隔里深情表现了男子无限的缠绵失望情思。
李贺《南园十三首》:“花枝草蔓眼中开,小白长红越女腮。可怜日暮嫣香落,嫁与春风不用媒。”以百花盛开艳丽多姿的鲜花比兴越地美女之香腮红晕,无奈姹紫嫣红日暮零落,因而自伤自叹当赏无人赏、堪贵无人贵,含蓄蕴藉、自是风流。
李白《赠汪伦》诗句:“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以桃花潭水千尺之深反比汪伦情谊之深,变抽象情谊为生动形象,空灵自然、情真意切。
六、诗歌心理蒙太奇
诗歌心理蒙太奇通常表现在心理的景物投射、细致入微的动态心理描写以及悠远朦胧的心理暗示等方面。
1.心理景物投射
《长恨歌》中有两个并列的画面镜头:这是马嵬兵变后玄宗皇帝幸蜀途中的“行宫见月”与“夜雨闻铃”,此时贵妃已死、皇室流亡,玄宗内心的凄凉悲切哀痛无以名状。满目的凄苦映射于景物,故“月”着“伤心色”、“铃”碰“断肠声”,抽象无迹的内心愁苦,就这样在声画对位里形象地投射到寂静伤悲的清凉夜景之中。
2.动态心理描写
王昌龄的《闺怨》诗“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则由少妇纯情娇嫩快乐不知愁、美妆登楼观景自娱、偶见柳色变化而春心萌动三个动态镜头逼出少妇心中的一腔忧愁与悔恨。在国力鼎盛的初盛唐期,“觅封侯”的功名仕途比之于家庭前程而言似乎更重大且必须,故乐观展望与浪漫幻想自在其中,可是在少妇的心中比之于风月春情就显得微不足道了,不过这是“忽见陌头杨柳色”之后的幡然醒悟。个中的空闺幽情、寂寞况味与从“不知愁”到“悔”的微妙心理变化,欣赏者自可在镜头的因果转换中尽兴联想把玩。
3.心理暗示
刘禹锡《元和十年自朗州承召至京戏赠看花诸君子》诗云:“紫陌红尘拂面来,无人不道看花回。玄都观里桃千树,尽是刘郎去后栽。”
该诗表面上在镜头跳跃中描绘看花归来人喊马嘶、络绎不绝的熙熙攘攘喧闹盛况,实则以繁花似锦“桃千树”暗示讽喻春风得意、红极一时的满朝新贵,皆是在刘禹锡参与的永贞革新失败后投机取巧、攀附朝廷(玄都观)才以得逞的。
诗歌意象的对接佳构、诗歌意蕴的把玩遐思都与连续、平行、重复、对比、隐喻、心理等诸多影视蒙太奇思维不无关联。前苏联著名导演罗姆说:“蒙太奇式思维乃是文学作品本来具有的”,先锋电影之母梅雅也认为:“电影与诗歌有共同点,因为它能把形象加以并列。”③而杨匡汉在其《缪斯的空间》一书中更是论及:“这种破坏着自然程序的不连贯的组合与联结,这种异质的事物后面找到情感的同质的艺术思维与表达方式,我们不妨称之为诗的空间蒙太奇……它最早为诗人所发明和运用。”④可见中外影视前辈对诗歌的影视蒙太奇思维皆有共识。
① 朱鹏飞:《电影蒙太奇手法在诗歌中的运用》,《齐齐哈尔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1年第3期,第5页。
② 林阳地:《中国古典诗歌的音乐美》,《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4年第6期增刊,第81-82页。
③ 路易斯?贾内梯:《认识电影》,新世界出版2002年版,第46页。
④ 杨瑞芳:《诗歌意象的空间蒙太奇组合》,《集宁师专学报》2007年第2期,第3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