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乙己》缘何成为经典？
张振芳
鲁迅先生的《孔乙己》经典地位不容置疑，在这部不足两千八百字的短篇小说里，作者成功地塑造了孔乙己这样一个人物形象，性格鲜明，内涵丰富，这在中外文学史上都是罕见的。她的成功之道与其高度的艺术技巧是分不开的。
具体表现在三个方面：
典型的环境
酒店是社会上各种人汇聚的地方，最便于表现人们之间相互关系和社会风尚，也是孔乙己这类人最好的活动场所。小说用了不少篇幅介绍咸亨酒店的特殊布局，详写了短衣帮与长衫客两种主顾的分明界限，和掌柜与伙计、酒店与顾客之间的矛盾关系。这部分虽然没有提到孔乙己的名字，但全部都是为写孔乙己做准备的。因此，当孔乙己站着喝酒而穿长衫的形象一出现，就显得非常鲜明突出、与众不同，一下子就抓住了他的主要性格特征，将他的社会地位和思想认识之间的矛盾和盘托出。如果不这样写，如果没有短衣与长衫、站着与坐着、外面雨里面这样界限分明的格局，就很难收到现在这样的效果。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到这种手法的高妙，环境的描写为人物的出场做了充分的铺垫，在咸亨酒店的风俗画里很自然地引出了孔乙己的人物画。表面看落笔较远，而实际上却贴得很紧，环境的描写对人物的性格塑造起了很重要的作用。这是典型化艺术手法的杰出范例。
理想的角度
作品没有采用主人公的自叙法货作者的叙述法，而是选取了一个次要人物——酒店小伙计“我”的客观叙述的角度来写，这样就可以在酒店这一个场景里，充分发挥叙述人“我”的作用，通过“我”的耳闻目睹和切身感受，从几个方面来描写孔乙己的性格和他的悲惨遭遇。由于“我”只管温酒这样一个轻闲无聊的职务，心里很烦闷，因此就有机会观察顾客们的动静。作品通过“我”的眼睛，正面详写孔乙己在酒店的几个生活片段，突出地塑造了他那迂腐可笑、屈辱自尊的性格。作品有通过“我”的耳朵，听人家在背地里谈论，侧面略写孔乙己的屡试不第，偷书挨打等情节，概括地介绍了孔乙己的身份、遭遇、癖好，并点明他性格形成的原因。这样就通过“我”的见闻，把详写与略写很自然地揉合起来，做到有详有略，详略得当，集中突出地刻画主人公的性格。另外还通过“我”的感受、评点，穿针引线，把孔乙己的几个平凡而又零散的生活片段有机地联系起来，使人物性格的发展脉络清晰，故事情节的展开线索分明，段落之间的衔接紧凑自然，比如“只有孔乙己到店，才可以笑几声，所以至今还记得。”这句话是“我”的一句感慨之言，也是篇章结构，人物描写上的点睛之笔，它既结束了前一部分的环境描写，引出后边的人物描写，起了承上启下的作用，又突出了孔乙己的与众不同，点出他的性格特点，为下边直接描写他那迂腐可笑的性格作了提示。又如“孔乙己是这样的使人快活，可是没有他，别人也便这么过。”这是“我”对孔乙己深切同情的一句评论，他深刻地指出孔乙己的多余人的地位，并暗示他的悲惨命运，又非常自然巧妙地把孔乙己断腿前后的两个部分有机地联系起来，把故事情节的发展推向高潮。再如“我现在终于没有见——大约孔乙己的确死了。”这是“我”对孔乙己悲惨结局的一个估计，也是全篇的结尾。这句话表面上似乎矛盾，交代了孔乙己的悲惨结局，批判了人们的冷酷麻木，抨击了封建社会的吃人罪恶。从结构上来看，它与前边的两句评点遥相呼应，完整有力地结束了全文。作品的艺术布局时非常精湛的。
传神的语言
为人物设计简练传神的个性化语言，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人物的语言，一是叙述人物的语言。
小说里，孔乙己的话不多，但很见性格特色。不仅他那些“君子固穷”“之乎者也”之类的语言表现了他的迂腐习气，就是一般的说话也常有这种特色。他教小伙计认字时恳切地扼说：“我教给你，记着！这些字应该记者。将来做掌柜的时候，写帐要用。”真是三句不离本行，几乎句句都要表现出他那独有的性格。酒店掌柜的话更少，但“孔乙己还欠十九个钱呢”这句话却重复了四次，而且有三次是在孔乙己被丁举人打折了腿之后说的。这就简洁有力表现出他的冷酷自私，在他的眼里十九个钱币孔乙己的一条命还重要。鲁迅这样的大家，是能够用简练朴实语言勾画出人物的灵魂，写出人物的鲜明性格的。
在作品中，叙述人物的语言也是非常精炼、深刻、富有性格特色的。在孔乙己回答别人的问话时，作者用“不屑置辩的神气”写出孔乙己以读书识字为荣的高傲心理，用“颓唐不安模样”揭示孔乙己以没有进学为耻的羞愧心情，而不管是那一种神情都深刻地表现了孔乙己那“唯有读书高”的自尊性格。作品在介绍两种顾客不同的身份待遇时写道：“只有穿长衫的，才踱进隔壁的房子里，要酒要菜，慢慢地坐喝。”这一个“踱”字非常生动传神地勾画出那些封建绅士们悠闲阔绰，拿腔作势的姿态，真正做到了言简意赅，妙语传神。鲁迅描写人物的这种语言艺术功力是很值得我们认真学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