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什么“不带走一片云彩”？
——《再别康桥》备课参考
◆安徽/侯天宇
台湾作家李敖，在即将离开台湾立法院，结束自己为期四年笑傲江湖的议员生涯时，作了这样几句诗：重重的我走了，正如我重重的来，我挥一挥衣袖，带走了所有云彩！
诗人徐志摩到康桥，为何轻轻的、悄悄的来，又轻轻的、悄悄的走，走的时候连一片云彩都不带走？
人教版高中语文必修一第一单元选录的《再别康桥》是一首好诗，只可惜与之配套的教参①对这首诗的解读似是而非，未能真正理解此诗。笔者不揣浅陋，将自己的理解写将出来，与大家交流。
“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轻轻的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轻轻”一词反复出现，是值得我们细细玩味的！教参说：“连用三个‘轻轻’正见出诗人只身悄悄来到和离开康桥的情景，诗人不愿惊动他心爱的母校，不想打破她的宁静与和谐，只想悄悄与康桥作依依惜别。”笔者以为这样的理解不妥。走与来都是“轻轻的”，但两个“轻轻”实际上并不相同！来时的“轻轻”是心情激动愉快，所以脚步轻快；走时的“轻轻”是心情伤感惆怅，所以脚步无力！其实不想走，其实他想留！在“轻轻的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这个动作中，我们能够看出他的依依不舍。——时间已是傍晚，他还在黏黏糊糊！
正在他欲走还留的当口，他看到了河畔的那一株杨柳，在夕阳的映照下，它像镀上了一层金色，看上去仿佛一个在傍晚时分喜客散尽、正与新郎相对而立的新娘一般，头顶红盖头，下面是一脸的妩媚与娇羞！她的艳影在康河水里一荡一荡，也在作者的心里激起一层层涟漪！“柳”“留”谐音，有一位这般娇羞而妩媚、艳丽而又清纯的新娘来挽留，诗人怎能不心动？
清澈的康河水里除了杨柳的倩影，还有那生长在软泥上的青荇。康河给它以营养，所以它绿油油的，很滋润；康河给他以爱抚，所以它生活得放松而自在！它在水中来回摇摆，像是在跳着曼妙的舞蹈，又像是在对我招手。说着：来哎！来哎！到这里来哎！
河畔的杨柳树下的那一潭水，绝不是普通的清泉，你看那潭中浮藻间的星星点点，五彩缤纷、绚丽无比！那是揉碎了的天上的彩虹啊！这潭底还沉淀着诗人彩虹一般的美梦！
作者的“梦”是不是就只“沉淀” 在这一潭清泉里呢？不是，在康桥的一草一木、一景一物当中都存在着！所以，他撑着长篙，越走越远，边走边看，从快要日落的傍晚，走到繁星满天的夜间，越看兴致越高，兴奋得要放声高歌起来！
也许是一声未唱，也许是刚吼了两嗓子，但紧接着就停住了。别离时的笙箫也吹不响，何况是就要离开康桥的他呢！夏虫知道他的心情，也都不作声，康桥的一切存在也都因他要离去而沉默不语！
通过对金柳、青荇、清泉、青草、夏虫的描绘，诗人让我们看到了一个和谐宁静的康桥，一个充满温情与爱的康桥，一个一切存在都具有魅力、自由自在生活着的康桥！——一个沉淀着作者的回忆，也寄寓着作者理想的西方社会！
“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其实不想走，但是终得走！诗人终于要离开他喜欢的生活，回到他自己的国度。或许可以这么说，徐志摩是一个有着理想与追求——有梦的诗人，而不是力图改变中国与世界革命者。他的来与走都是“悄悄的”，默无声息的，是不能带走“一片云彩”的！“西天的云彩”是西方文明的象征，诗人喜欢西方文明，倾心于英国式的资产阶级民主政治，但却无力把西方文明带回一点到自己的国度！“挥一挥衣袖”与“招一招手”相比，力度、幅度更大，作者的伤感惆怅之情更浓更重！如果镜头此时对准他的眼睛，诗人可能已经是满眼泪花，或者双眼通红！
教参说“这首诗表达的是一种微波青烟似的淡淡的离愁别绪，谈不上什么现实内容或时代精神”是不对的。作者的情绪是一波三折、富于变化的，从开始的低沉，到逐渐的兴致高昂，再忽然低沉下去，最终告别时的心情是相当沉重而压抑的！诗人说：“我的眼睛是康桥教我睁的；我的求知欲是康桥给我拨动的；我的自我意识是康桥给我胚胎的。”康桥的生活给诗人的影响是巨大的，可以说康桥的生活集中体现了诗人的社会与人生理想，诗人向往西方文明却无力改变一点自己的国度的心情是十分哀痛的，也是那个社会里一部分知识分子的心灵写照，怎么可以说“淡淡的”“谈不上什么现实内容与时代精神”呢？
“轻轻”换成“悄悄”，是为了避免重复，同时也增强了语意——“悄悄”比“轻轻”声音更低，更难以让人觉察。他的来与走都是默无声息的，为什么“不带走一片云彩”？因为诗人有心无力，不能带走什么，也不能改变什么！从他的那“挥一挥衣袖”中，我们看出了他对理想社会的渴望，对当时中国社会的失望，看到了一个深爱着祖国却无力使她变好一点的哀伤沉痛的心灵！
教参对这首歌所作的分析不能说不细致——它对此诗基本上是逐段分析，可它只是对“金柳”“波光”“水草”“星辉”“夏虫”等意象逐一品味，却没有进行必要的综合，来看一下这些意象有机组合在一起，营造了怎样一种意境，写出了一个什么样的康桥。同时，由于它没有看出“西天的云彩”是个比喻性意象，象征着令作者倾心的西方文明，因而没有看出这首诗歌所蕴含的时代精神与现实内容，没有理解诗人的来并非正如诗人的走
——虽然都是“轻轻的”“悄悄的”，没有体会出诗人“轻轻的”“悄悄的”走时的心情，是何等的哀伤与沉重！
注：①指人教社出版的与教材配套发行供教师使用的《教师教学用书》。（作者单位：安徽省含山中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