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 兵
王实甫的《西厢记》一直以来都被公认为是古典戏曲中情景交辉的典范。 在人教版课标《语文》必修第四册第一单元中，选取了它的《长亭送别》一折。该折以优美的曲词和情景交融的艺术境界成为后世传唱的名篇。其中，[端正好]一曲尤为人称颂：
“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
前四句以写景为主，点明送别的季节，以景衬情。后两句用了设问手法，写离人之情，说是“离人泪”“染霜林醉”，一“染”一“醉”，下得极度有分量：一个"染"字沟通了景与情的联系，使得大自然的景物融人了凝重的离愁，蒙上了一层沉郁忧伤的色彩，萧瑟的秋景与悲凄的心境化而为一，无法分开；而一个“醉”字更见功力，创造了委婉深沉、令人感伤的悲凉意境。
教材中，对“霜林醉”的注释为“形容经霜的叶子像喝醉了酒一样红”。笔者认为，这个注释把深秋枫叶经霜而变的颜色形象而直观地表现了出来，但如果从戏剧主人公的情感流动和文字的表达效果来看，又似显片面；“醉”字应有更多的内蕴。我们可以从这一“醉”字看出王实甫用词的准确性和艺术性。
第一，从季节特征来看。莺莺与张生离别，是在暮秋时节。有人说枫叶是秋天的主角，一点儿也不错。在秋天，枫树上的枫叶犹如一团熊熊烈火在燃烧着。自古以来，枫叶成了很多诗人咏秋的对象。如白居易《秋雨夜眠》里写道：“扶桑正是秋光好，枫叶如丹照嫩寒”，杜牧《山行》里说：“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陆游在《山中望篱东枫树有怀成都》也有“五门西角红楼下，一树丹枫马上看”的名篇，甚至于鲁迅在《送增
第二，从人物的情态来看。崔张爱情，历经磨难，昨日方得允婚，取得初步胜利，今又遭遇曲折——张生去赶考，莺莺来送别。两人被迫分离。离人伤感之情可想而知。“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行走在往长亭而去的路上，坐在簸箕的马车上，看着车窗外深秋的一景一物，莺莺肯定是百感交集，愁上心头：那满目的霜林，可是我莺莺一夜的泪水浸染？这里一个“醉字”就写出了莺莺的泪水之多。同时也写出了她的泪之浓，之重，浸透力之强，也与后文【耍孩儿】中“淋漓襟袖啼红泪，比司马青衫更湿”相互辉映，进而突出莺莺深重的离愁别恨：都说酒能醉人，而我的泪水却也染醉了红叶啊！
第三，从当时的情形来看，此段唱词，当属赶赴长亭路上所见、所感、所唱，“马儿屯屯的行，车儿快快地随”，那经霜的枫林，在马车的簸箕之下，摇摇晃晃，在莺莺的眼里，就像一个喝醉了酒而身不由己、前后摇晃、不能自持的失意之人，正如此刻遭遇离愁不能自持的莺莺一样。因此，从一路走来的所见所感来理解，一个“醉”字，该是写出了莺莺眼中所见的景色的动态，动态的景进而与莺莺激荡的内心相融为一，景伴情生。
我认为，一个“醉”字，不仅写出了暮秋霜林的“形”（颜色），同时，也写出了霜林在马车簸箕行走过程中的神（动态），从而达到借霜林来写自己的离愁别恨之目的。
由此，我不由想到了田汉为
此段唱词，化王实甫词而不失原词韵味，尤其韵脚的改变，将原来的“ui”韵改变为“ɑng”韵，有利于演唱时的音韵响亮，韵随腔出，再加上
难怪传说作者写到“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时，因为毕其一生，所以，“思尽，倒地而死。”这就充分地说明了其文辞优美至极，缠绵悱恻之至，艺术水平之高，令人叹为观止。
一个“醉”字，可见一斑。
（作者单位：湖北枣阳市高级中学）
